他睁开眼，听着急促的闹铃声，却没有关闭它的想法。他就这样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，望出了神。那白花花的颜色让他想到了自由，他使劲向那白色里望去，他感到他在一个四面全是白色的空间里，这里没有门，没有墙，但好像又有墙，到处都是白色，白得让人精神放松，精神恍惚，让人大脑一片空白。这里有一扇玻璃窗，他从恍惚中醒来，用力睁大眼想看看窗外有什么，但只有白色，无尽的白色。他觉得自己很舒服，因为这里并没有东西能充当障碍物挡住他的视线。他在这团白色里，感觉自己就在宇宙的尽头。但他又觉得自己很压抑，在这自由里，他的确没有被约束，也没有被打扰，但他却什么也干不了，他只能看见白色，他发不出声音，（可能是他不想打破这份宁静）他就这样站在那，他有些感到无聊，他想再向其他地方看看，于是他试着迈开步子，但却一脚踩空，跌入万丈深渊里。在深渊里他看见了他的城市，他看见各种各样的人，但他们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，眼无神，口微张。他正准备在看仔细些，但他发现什么都消失了，他在床上，耳边的的铃声让他意识到该上班了，他关了它，然后起床。整理好了一切他开始出门步行上班，在他上班的路上有一个菜市场，他不的不从那里穿过去。虽然他很讨厌菜市场的叫卖声和各种气味，但那是他唯一能最快到达他工作地方的一条捷径，这是他在这个城市的活路。他开始穿过菜市场，他走的很快，但还是听到了嘈杂的叫卖声，还是闻到了气味。杂音通过耳朵进入它的脑子里，向他传递着各种信息：原土产西红柿，不加任何激素8毛一斤……杂味通过鼻子进入他的脑里，向他传递着各种气味，汗臭味，鱼腥味。他快要窒息，快要失聪，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快要爆炸了；他的脑细胞剧烈的膨胀，脑浆猛烈的翻滚。他讨厌这里，但却不得不这样继续，走下去。就像他小的时候，城市还没有建成的时候，这里到处是田野，他闻着清新的空气，嗅着各种花香，绿草的芳香；吻着地里长的瓜，亲着树上结的果；听着燕子的叫声，追着蝴蝶，在田野上撒野。但是城市来了，城市的阴影吓走了可爱的生灵；它肮脏的气味冲散了各种美好的气味。它砍死了树，也砍断了美好的田园生活，取而代之的是汽油，灰尘，打了激素的鸡和蔬菜，他讨厌在城市里的生活方式，但却不得不，活下去。他继续走着，只求能早点走出去。这时，他看见了一条鱼，一条离开了水的鱼，它是那种本应该在海里的鱼，但现在却躺在木板上，它徒劳的挣扎着，双眼瞪着，似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，嘴大大的张着，鱼鳃无力的鼓动着。这一刻，他的大脑静止了，没有了声音，没有了味道，只有面前的景象，只有那条鱼的表情。他看着那条鱼，想到了自己，他莫名其妙的同情起来这条鱼，他感到自己必须要买下这条鱼。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，拽出一张一百元，交给老板，然后指着鱼，和一个装着水的鱼缸。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鱼缸和鱼，聚精会神的看着水中的鱼，他发现鱼游的姿势就像是自己在奔跑，他仿佛看到鱼在大海里无拘无束的熬游，自己在田野上自由自在的奔跑。他感到很愉悦，他把自己想象成那条鱼，他在大海里尽情傲游，领略’自由的魅力，见识大海里各种美丽的东西，这些他曾经只在电视上见过：色彩斑斓的珊瑚，成千上万的银色小鱼，透明的水母……他想伸手去摸，但却摸到了玻璃，他意识到鱼现在只在鱼缸里，没有自由，没有美丽，只有这个像监狱一样的鱼缸。他看着鱼在玻璃里，在这么狭小的地方里重复地游着，他觉得很气愤，他开始颤抖，浑身剧烈的颤抖，然后他奋力一摔，摔破了这牢笼！鱼死了。他看到玻璃插在鱼身上，流出了新鲜的血液，鱼的表情也恢复到了目瞪口呆的样子了。这一次，他并没有觉得不舒服，反而释怀。他抬头看看周围的人，然后带着一种得胜的心情头也不回地走了。他走出菜市场，心情空前愉悦，他抬头向天上望去，只有刺眼的太阳，和钢筋水泥建成的大厦，它们重合在一起，大厦在阳光下融化了，在融化的白光下，他看到了他的田野，小树，还有白的像云一样的小羊……突然他被打了一下，回头看，有个男人拿着刀站在他身后，是个抢劫犯，他下意识捂住口袋里的钱包，但这却给了劫匪以暗示，抢劫犯伸手去抢，但他挡的历害，劫匪一时得不了手。其实他本不想抵抗，他想继续沉浸在那种快乐里，但是在城市生活的习惯迫使他不得不抓紧钱包，这种习惯给他下了死命令，宁死不松手。这种习惯来自这个城市，好像每个人都有，因为这个习惯，卖菜的秤下面放吸铁石；卖鸡的给鸡吃激素；卖肉的给肉里注水……他也一样认为丢命也不能丢钱，虽然他不记得为什么，他也知道劫匪有刀，但还是不放手。终于刀子插到他的肚子上，他吃痛然后松手了，将手按在肚子上，他低下头看肚子慢慢渗出血，他感到了后悔，他的血仍在不断的流，就像那条鱼的血一样鲜艳。他脑子里浮现出了那条鱼目瞪口呆的样子。他发现自己身体变轻了，他在向上飘，他发现有两个自己，他在空中，而另一个在地上。地上的自己蜷着身子，双手捧腹，鲜血在身子下面形成了一个大血潭，将自己包在里面，自己的眼睁的大大的，嘴也张的很大就像那只鱼一样。空中的自己看到地上的自己这个样子，突然释怀了，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，嘴角带着笑。